当了工农兵学员,读两三年书回来都是吃公家饭,再不济也能在公社混个一官半职。
    就为了计较每天那两个工分,损失巨大。
    众人神色各异,愁眉不展,后悔长叹,比比皆是。
    也有打骂儿子混账躲懒的,骂天骂地,但没人说啥怨村长的话。
    虽说赵力是村长的堂侄,但也没人说徇私。
    机会没给过吗?是他们自己不去。
    自己被请着都不参加,还笑人家傻,他们才是最傻的蠢驴。
    赵支书其实也有想过把名额给自家小儿子赵书文,可前几月才把儿子送进公社,自然不可能再退出来。
    去上工农兵大学要离家三年,他就这一个儿子,虽说不重男轻女,可也舍不得。
    加上儿媳有了身孕,只是月份小没对外说,他也就没对夫妻俩提这事。
    就是因为赵支书的慈父心情,王如兰在家养胎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知道,心里怄得要死。
    等赵书文回到家,把根本不知情的丈夫也责怪上。
    公社开这种大会根本不是赵书文这种新职工能参加的,为了事情顺利进行都是保密实行。
    如今,媳妇肚里有了孩子,赵书文就算知道有这机会也不可能让王如兰去上什么大学。
    更不要说为了上大学把孩子打了或者流了。
    全家人都不会同意。
    都盼着王如兰给家里生个小子继承香火。
    赵书文的三个姐姐知道弟媳有了孩子,完全就是连夜翻箱倒柜把未来侄儿的衣服裤子都准备齐全。
    小衣服,小鞋子,尿布,肉票,麦乳精,反正能补身体的都带回了娘家。
    实打实地贴补弟弟。
    赵力得了上大学的名额,村里人没什么太大意见。
    都是七拐八拐沾亲带故的自家人,以后回了村在公社上班,大家伙说话做事也方便。
    不过把上大学的机会给了知青那绝对是说破天都不会同意的事。
    半分捞不着好处,人家得了名额飞出山沟可是要回家的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村里人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。
    他们赵氏一族又要出一个大学生,以后走亲访友也能说出去吹嘘一阵。
    自家谁谁亲戚是工农兵大学生,谁不高看你一眼?
    相比村里人,赵铁柱和王彩红也是乐的合不拢嘴。
    名额是自家的。
    两人打算让赵力把名额让给小儿子赵聪。
    刚好能种地的就继续种地,能念书的继续念书。
    赵力确定事情已经敲定之后,多日提着的心才落了地,回到家就跟媳妇马冬梅说了自己的安排,也得到她的支持。
    “只要三年,等我读完书回来有了工作,我们一家就有了盼头。”
    丈夫把她跟儿子的生活都已经安排妥当,马冬梅心里清楚什么是大事,也根本不会学其他媳妇婆子又哭又闹硬把男人留在家。
    夫妻俩都很相信彼此,沉寂多年的木讷眼神也有了光亮。
    那是对未来生活的渴望与期待。
    到了晚上吃过饭之后。
    等小儿子去了后院冲凉,王彩红就开始提起工农兵名额的话头。
    甭管多殷勤,好听话说了多少。
    赵力压根儿当没听见,就算他娘真要上吊挂门槛上,他也只能看着她吊。
    以死相逼他都不会更改。
    老两口知道赵力是王八吃秤砣,主意又打到了马冬梅身上。
    可惜马冬梅也是个你说东她说西,你骂人她当没听见的主。
    等到第二天赵铁柱去找大哥赵铁牛,没看到人,从大嫂黄菊花口中得知去了公社开会。
    到了中午赵铁柱再次上门,说啥也晚了。
    工农兵学员名额已经报了上去。
    主意落了空。
    赵铁柱和王彩红把老三一家骂了个狗血淋头。
    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力抢了老两口的私房钱。
    不过再是闹腾也没用。
    只等着通知下来就收拾东西去学校。
    不过家里的闹剧到了当天夜里是彻底被另一件事给压了过去。
    喝了几日中药的赵丽丽,一直淅淅沥沥没干净,到了这天夜里居然出了很大血。
    脸色灰白,身形消瘦,赵母发现闺女不对劲,晕死在炕上,出气都不见有多少。
    也不敢再瞒着,叫醒家里人,让赵力和赵聪连夜背着闺女去了镇上卫生所。
    大半夜走夜路,王彩红举着火把照明,不过到了卫生所还没敲开诊所的门,赵聪就惊呼出声。
    “娘,丽丽没气了!”
    第226章 她是谁
    “你乱说什么!”
    赵母不相信,看着面色如纸的闺女,颤着声音,自欺欺人道:“丽丽只是睡着了,快!赶紧敲门叫医生。”
    见赵聪一动不动,又吼道:“愣着干什么?赶紧叫人!”
    卫生所值夜班的守门大爷被吵醒。
    拿着串钥匙走到大门口。
    看清是昏迷不醒的人,怕医闹说医院治死了人,守门大爷严格遵循规章制度没有立即开锁。
    隔着大门看着手和脑袋都耷拉垂了下去的女同志,没理家属的喊话直接立刻跑回了诊所。
    守门大爷到了医生值班室敲门,“黄医生,外面有人来看病,可好像已经不行了,还开门吗?”
    黄宥明被吵醒套上衣服走了出去。
    到了大门口隔着大门拿着手电筒看了下女同志的情况。
    无脉搏跳动,气息全无,掀开眼皮瞳孔散大。
    检查一番,黄宥明说出结果,“请回吧,你们来晚了,人已经没了。”
    这女同志之前才来做了孕检,没想到才几天就出了意外。
    其实他们就算来的早也没用,乡镇卫生所除了能看个头疼脑热,开点抗菌素,打针拔火罐。
    根本就没有任何抢救设备。
    也不具备先进的医疗设施。
    “医生同志,你还没救,怎么就知道人没了?”
    赵母带着哭腔急道:“我闺女只是太累了,你再给仔细看看。”
    赵力背着小妹,感受到被褥下的湿意,还有隐约的血腥气,心里隐约有了答案。
    赵聪年纪轻被突发的变故完全给吓傻了。
    黄宥明无奈道:“你们快背着人回去吧,天亮就不好了。”
    这一刻,赵母再也忍不住了,刹时嚎啕大哭,一个劲儿的哭喊悔啊悔。
    哭得是肝肠寸断。
    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生三大痛事之一。
    见惯了生离死别,黄宥明只念了一句可惜就回了诊所。
    最后几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回了赵家。
    马冬梅担心出事,一宿没睡,等到天快亮了才等到自家男人回来。
    看见用衣服盖住头脸的小姑子,马冬梅心头猛跳,不用开口问,一个吓人的念头就跳了出来。
    可能...
    人没了。
    婆婆嚎哭了一路,小叔子也是精神恍惚。
    只有赵力强撑着精神,来回背着人走了两个多小时。
    进了家门两人就瘫坐在院门口再也起不来。
    赵父等在正屋,看到人回来拿着煤油灯走到跟前,掀开衣服看清闺女面若金纸的模样,霎时愣在当场,随后只觉得天旋地转,脑袋一嗡。
    人直接栽倒在地。
    一大家子昏得昏,晕得晕。
    只有三房两口子打起精神。
    赵力把小妹背回她的屋子,叮嘱媳妇让她帮忙给赵丽丽换衣服送她走一程。
    怕再耽搁下去身子硬了不好穿。
    马冬梅心里发怵,但还是强撑着做事,家里就她一个女同志,公婆都还在院里躺着。
    赵力走到院子舀了一瓢水朝赵聪泼去,让他去大伯家叫人。
    他留在家把爹娘背进屋。
    赵聪被泼了凉水,好几秒才似反应过来,刹时起身冲出家门。
    等赵大伯和媳妇黄菊花到了老赵家。
    看到屋里情况才终于敢相信现实。
    好好的大姑娘才定完亲,谁能想得到说没就没了?
    赵铁牛被赵大伯掐人中给掐醒,黄菊花帮着做早饭。
    王彩红的眼泪好像是流干了,守在闺女的炕前怔愣出神,不复往日高气焰的精气神。
    赵力和马冬梅忙活了大半天,累的够呛,吃了早饭就把两个儿子拘在屋里不准出门。
    赵铁柱和大哥赵村长商量着丧事,因为是没出嫁的姑娘不能进祖坟。
    正是夏日炎炎,怕发臭要尽早下葬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也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。
    突然。
    炕上用白布盖脸的人,手指动了。
    赵丽人被小腹胀痛惊醒,可全身毫无力气,脸上盖着张布让她呼吸不顺。
    缓缓抬手揭开,睁开眼环视四周,看清贴着报纸的墙面。
    整个人发懵。
    赵丽人脑子没办法细想,听着屋外的说话声,只觉得一切都好陌生,这是哪里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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