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相比张余,陈恪的姿态更加游刃有余。
    地面上油脂黏腻,张余差点滑倒,陈恪路过身边时, 顺手揪住他的后领轻巧一提,将人拽正。
    张余慌乱扭头, 瞥了眼身后还在穷追不舍的蠕虫。
    这玩意儿已经快赶上一人高了!
    刚刚陈恪说要吃夜宵,难道说的就是吃这只虫子?
    这虫子吃他还差不多!
    两人脚步不停, 火速冲到店铺口, 却发现卷闸门被锁上了, 怎么拉拽都纹丝不动。
    张余心沉到了谷底。
    很快, 蠕虫追了过来, 见到两人进入了死胡同,它停下身躯, 狂喷出一大口白色唾液!
    牛油锅底料味扑面而来!
    完了。张余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。
    他还年轻,还没有攒够钱,就要死在这里了吗?
    极度恐惧之下,张余的神志开始恍惚。眼前的画面逐渐扭曲, 像万花筒一样。
    张余全身骨骼仿佛被抽走,不受控制地瘫软倒地,黏液从毛孔溢出,整个人如同一摊摇晃的果冻。
    算了,被吃掉就被吃掉吧,反正怎样努力都是社会的边角料,没人会在乎他的。
    “张余。”
    恍惚的视野中,张余看到了陈恪。
    他转过身来,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根拖把杆,这根棍子顶端沾着污渍,看起来平平无奇。陈恪要做什么?
    张余意识混沌,只见陈恪背对蠕虫。
    而此时,虫子张开血盆巨口,对他猛冲而下!
    张余惊呼出声。
    “小心——”
    剩下的话堵在了张余的嘴里,他睁大眼。
    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慢动作。
    陈恪握着拖把杆,手臂扬起。
    那根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拖把杆,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。
    骨裂声炸响!
    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白浆喷涌爆发!
    目之所及之处,白茫茫的,就连陈恪的身影也被吞噬了。
    张余死死闭眼,脑子一片空白,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
    再睁开时,他的身前,陈恪手持仅剩的半根棍子,身姿挺拔。
    张余只能看到他的背影,以及棍子上还在滴着的白色血液,却看不到他的正脸。
    难以想象此时的陈恪是何等表情。
    好强。
    张余脑中嗡嗡作响,思绪混乱,最后定格的只有这两个字。
    摧枯拉朽、干净利落的一击……让张余感觉到一股强烈精神刺激,仿佛解决了一个史诗级的代码bug,简直爽的令人头皮发麻。
    他怔愣在原地,一时间忘记反应。
    “发什么呆呢?”陈恪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:“吃不吃?”
    他的身后,白色黏液滴滴答答,地面被淹了一大片,牛油锅底香气肆虐,让人气几乎无法呼吸。
    而眼前,陈恪只是透明护目镜上溅到了一点,身上却是毫发无伤。
    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,张余这才这才回过神。
    他难得说话大声:“我们差点就死了!你刚还开玩笑!”
    陈恪摘下护目镜,那双栗色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:“开什么玩笑,我说真的。”
    张余:“……???”
    “我来烹饪,你清理现场。”陈恪找出了一双新手套,拿起戴上。
    张余惊恐,盯着地上那坨还在抽搐的惨白肉山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不是,陈恪说真的啊?!
    和恶心相伴的,还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。
    张余不自觉地咽了一大口唾沫。
    要不,尝尝?
    两个小时后,张余捧着个盆。
    盆里是炸得金黄酥脆、滋滋冒油的虫排。他随手拿起一块,也不管是什么部位,放到嘴里就啃,啃得满嘴流油。
    “真好吃啊!”
    口水顺着嘴角淌下,张余都顾不上擦。他把盆往陈恪那边推了推,“陈恪,好吃!尝尝,你也来尝尝!”
    陈恪默默地看着盆,里面的虫排泛着肥腻的光、边缘微焦。看起来十分美味,却是实打实的污染物。
    他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,“谢了,我吃不来。”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张余嚼嚼嚼。
    当然是因为人不能吃污染物啊。
    看着沉迷狂吃的张余,陈恪表情担忧,
    这家伙稀里糊涂的,居然凭借这样的精神状态也工作了半年。
    他们老板现在才把他开掉,脾气也算是够好了。
    张余吃饱炸肉,嗦干净了手指,竖起油光水滑的大拇指。
    “真香。”
    意犹未尽地舔舔嘴,张余把油腻腻的盆子胡乱塞进柜子底下,用塑料袋盖上,这才跟着陈恪离开。
    “陈恪,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?”
    两人站在卷闸门前,张余看着眼前正在开锁的陈恪,实在忍不住问。这技术也太熟练了吧!
    “什么都干过,开过锁,进过厂,当过帮厨,还在大润发杀了十个月的鱼……”陈恪掰着手指数。
    张余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:“怪不得你的动作如此犀利。”
    心也像杀鱼刀一样冷,手起棍落,一棍一个。
    -
    第二天六点,陈恪就已经赶到了病房。
    病房里一片安静,其他的病人也都还在睡,但只有元博文睡得四仰八叉。
    陈恪见他的脑袋已经换上了小一点的纱布,看起来恢复得还行。
    之前罗医生还说,如果顺利的话,这两周就能出院。
    “西瓜……”元博文砸吧砸吧嘴,翻了个身,被子蹬掉在地上。
    “嘟囔什么呢?”
    陈恪眉头一皱,俯身去拾那团被子。就在他直起腰,转身的时候,猝不及防对上一道身影。
    是谢闻渊。
    “谢医生。”看清来人,陈恪肩线松弛下来,同时挂上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,“您怎么在这?”
    谢闻渊没有立刻回答。他的手随意地插在白大褂口袋中。此时望向陈恪,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。
    青年身上是淡淡的汗水和机油混合的味道,呼吸间,逸散着极其隐秘的熟悉的香气。
    但谢闻渊同样捕捉到了奇怪的味道,那是属于低级污染物的腐臭。
    谢闻渊注视着陈恪,目光沉沉。
    那点残存的甜味根本无法覆盖污秽,反而像在白纸上泼了墨点,在对比下更加刺眼。
    他被污染了。
    谢闻渊唇角绷出冷硬的直线。
    “你很少在医院。”男人出声,声音低沉平稳。
    陈恪有些不好意思,他笑了笑:“是啊,工作太忙了。”
    和谢医生打过几次交道,陈恪隐隐能够察觉出来这位医生似乎有些不好相处。
    谢闻渊“嗯”了一声,仿佛这个答案是他预料中的废话。
    “罗医生有课题研究,我今天代查房。”
    这句话是在回答陈恪刚刚问题。
    “……辛苦了。”
    陈恪客套笑了两声,元博文正好醒了,他便转过身,问元博文:“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
    他感觉到谢闻渊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。
    谢医生好像不高兴了。
    他情绪好不稳定。
    陈恪不动声色地向远离谢闻渊的方向又挪动了半步,与那无形的目光稍稍拉开一点距离。
    “空调今天好冷啊。”元博文搓了搓胳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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