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连十日, 宁宗彦都未曾归家,这叫倚寒自我怀疑,她说的话不会真的伤害到他了吧, 即便伤害对比起他三年前伤自己的行径也足够轻了。
    倚寒心头平静冷淡,并不会因为这些而引起波澜, 唯一在乎的是她期间深夜尝试偷偷潜入沧岭居偷自己的东西。
    她摸黑逛了一遭, 毫无愧疚之心的把沧岭居里的东西翻了一遍都没找到她的那些东西,险些气的倚寒发疯砸了他的屋子。
    他明摆着就是要扣着自己的东西,至于用处自然是威胁自己了。
    倚寒怨怼之意充斥满腔,但又无可奈何,只得无功而返。
    这些时日官府的人在后宅固定时辰里来回跑着搜查证据, 女眷们大多都闭门不出, 女使丫鬟都很少在外面, 倚寒也只得住在云香居, 被裴氏每日看的死紧。
    那些补药汤品一样逃不过,更让裴氏焦灼的是宁宗彦一连十几日都不回府, 期间她还去寿合堂向老夫人打听了怎么回事。
    老夫人对于此事也不甚清楚。
    国公爷斥责她满脑子都是子嗣, 男儿当克己奉公,朝堂有事忙碌是很正常的, 还说她天天催着老大迁就二房才是有问题。
    裴氏被训斥了个没脸, 只得消停了。
    倚寒一身轻松,但同时也焦灼, 离法会结束的日子只剩下三五日, 宁宗彦还没出现安排她离去的行程, 他莫不是反悔了吧。
    虽然她仍旧云里雾里,不明白他为什么撒那么大的火气。
    但她不能干等着,得为自己准备后路。
    翌日晨, 她起了个大早去兰苑,连宝华寺的法师们还没到,倚寒便跪在蒲团上翻看经书,待法师们结伴而来时便瞧见了她垂头认真琢磨的样子。
    “冯娘子。”法师阿弥陀佛了一句,“您日日祈福、用心钻研佛法,逝者定能感受到您的心意。”
    “多谢法师,这四十九日多谢各位法师,你们才辛苦了,不知几位何时离开?”
    “十日后,过午用过膳后就走。”
    倚寒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    法会后,倚寒同裴氏说要回冯府一趟看看祖父,裴氏已经习惯,也没多阻拦,派了杨嬷嬷跟着去。
    冯叙叼着狗尾巴草站在府门口伸了个懒腰,高悬的日头照得他脸发红,他眯着眼视线下移,蓦然间,视线内出现一张极美的、毫无波澜的脸。
    他吓了一跳:“倚、倚寒。”
    “七堂兄,我回来看看祖父,你带我去罢。”
    冯叙哦了一声跳到她身边,挠了挠头:“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。”
    二人并肩往府内走,冯叙心头惴惴,因为“欺骗”那事,他面对倚寒仍旧有稍许的不自然。
    “对了,我上次托你做的那药膏做好了罢,我随你去拿。”
    冯叙莫名:“你……”
    他对上倚寒灼灼的目光,又不动声色瞟了眼跟得很紧的杨嬷嬷,顿时改口:“对,做好了,走罢。”
    二人来到冯叙的院子,倚寒对杨嬷嬷说:“嬷嬷你便在外面等着罢。”
    杨嬷嬷也很识趣的顿脚不再往前。
    二人进了屋,但没关门,冯叙便压低声音:“怎么了?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?还有你这手是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倚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:“没事,被热水烫伤。”
    她手背的烧伤遗留下了一片疤痕,令她原本白皙纤细的手变得可怖至极。
    “烫伤?我给你拿个去疤痕的药,等着。”他作势就要去拿。
    倚寒却拉住他:“先说正事,七兄,帮我个忙,我想去官府置办路引,外面的嬷嬷跟着我不太方便。”倚寒径直坐下,神情冷静。
    冯叙吃惊:“你、你要走啊?”
    “嗯,我先出去避两年。”倚寒垂眸,巴掌大的脸颊泛着清透的光泽,冯叙听到她这么说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她一个妇人出去该怎么办,而是追问原因。
    “国公夫人裴氏,抓着我非要叫我给衡之生遗腹子。”她喝了口茶,淡淡道。
    冯叙大为震撼:“遗腹子?她疯了吧,那宁衡之都没了,怎么生?”
    倚寒淡淡看了他一眼,冯叙似是想到了什么,有种不太好的预感,当即语塞,但此事到底私密,他身为兄长也不太好问,他挠了挠头:“你放心吧。”
    倚寒点了点头:“祖父拜托你照看了,待风头过去了,我会回来看他的。”
    “祖父你就放心吧,就是现在二叔生死不明,祖父好像有点受打击,为今只好希望我父亲快点回来了。”
    说完冯叙试探她:“你说二叔这是招惹什么人了啊,消失这么久,不会已经……”
    “行了,别装了,我知道你上次过来是故意那么说的。”倚寒有些好笑,直接挑明了那事。
    冯叙一尬:“我、我……”
    “不必解释,三叔……应该很快回来,替我向三叔问好。”
    杨嬷嬷在院中站着腿酸,神情也有些不耐,频频往屋里瞧,冯叙的小厮元喜鬼头鬼脑的冒了出来:“这位姐姐,您是……?”
    “什么姐姐,我等我们二少夫人,就是你们的八姑娘。”杨嬷嬷被这一句姐姐叫的心花怒放。
    “喔。”元喜佯装恍然,“您瞧这天气这么热,您站着做甚,去屋里喝盏茶等啊。”
    杨嬷嬷看了眼正屋:“这如何是好。”
    “没关系的,我们冯府没那么多规矩,我们公子也没那么多规矩。”元喜竭力邀请,杨嬷嬷推拒不得只好进了屋。
    倚寒正与冯叙在博古架前寻找什么,二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,杨嬷嬷瞄了一眼,便挂着笑坐了下来,她自诩国公府一等女使,面对元喜的讨好谄媚,自是架子摆得十分到位。
    “您尝尝,这是我们府上自己配的茶,养生养颜,还有这茯苓糕,正是应季糕点。”
    杨嬷嬷喝了一口茶,确实滋味独特。
    元喜在旁边看着,数着数儿,还没到一刻钟呢,杨嬷嬷已经靠在椅背上不省人事了。
    “公子,好了。”
    二人闻言迅疾的走了过来,冯叙叮嘱元喜:“你看着她,我们从后门走。”
    “好嘞,公子您放心去罢。”
    冯叙带着倚寒轻车熟路的从角门离开,避开了国公府的马车和小厮。
    冯叙带着她顺利进了官府,经由官府的人盘问和登记后便确认了拿到路引需要八日左右。
    做完这些二人原路返回。
    “侯爷,那不是二少夫人吗?”砚华眼尖的看见了那道雪白的身影。
    一只修长的手掀开车帘,露出半张冷漠的脸,凤眸寒意沉浮,淡淡瞥向那身影,那平直的视线无端让人感觉不寒而栗。
    肺腑间犹如一只手在搅和、拧紧,喉头宛如梗塞了一块巨石,上下不得,艰涩难行,怨愤叫嚣着他想伸手把她掐死。
    无人知道她说喜爱衡之的那一刻他心里所想。
    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。
    她怎么可以这样没心没肺,怎么可以这样不以为意。
    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。
    他果然没说错,她就是一根浮萍,在哪儿都可以扎根。
    宁宗彦闭了闭眼,而这一根浮萍已经选择死死扎在宁衡之的身边,连他死了都不愿意离开。
    两次,他被戏耍了两次,没有第三次了,她既然已经对自己证明,要骗也得骗一辈子,他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。
    倚寒回到了冯府,元喜还在旁边磕着瓜子,见她回来:“姑娘,您回来了。”
    倚寒看了眼杨嬷嬷,上前提高音量:“嬷嬷?嬷嬷?”
    叫了很久,杨嬷嬷才睁开了眼。
    倚寒笑了笑:“您这是太累了吧,等着都睡着了,我好了,该走了。”
    杨嬷嬷大囧,手忙脚乱的赶紧站了起来:“哎哟,瞧老奴这,竟然睡着了。”
    她一脸不好意思,倚寒善解人意的给她打包了那茯苓糕递给她:“无妨,嬷嬷每次都随我出门,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是。”
    杨嬷嬷见她如此好说话,便试探道:“那今日老奴睡着的事……”
    “放心,我不会告诉母亲。”
    二人达成协议,倚寒便同冯叙告了别,离开了冯府。
    马车停在国公府角门时,倚寒恰好遇到了薛氏,表面客套了一声,那薛氏横眉冷对,待她理都不理。
    倚寒没说什么,反正她要离开,这关系也没必要再维持。
    她刚刚进院,忍冬便跑过来说:“少夫人,侯爷回府了。”
    她心头咯噔一下,后了然:“嗯,知道了。”
    “侯爷叫您过去呢。”
    她一滞,犹如听错:“叫我过去?”她记得上次他叫自己滚。
    “是啊,夫人催促您过去呢。”
    倚寒笑了笑:“今日就算了,我身子不适。”
    忍冬欲言又止,杨嬷嬷出来打圆场:“侯爷好不容易回府一趟,万一明日又忙呢,您还是快去罢。”
    “不去,你替我回了母亲和侯爷,我今夜不去。”她似是打定主意,神情懒懒,忍冬声音畏缩,“侯爷还有一句,要是您不去,他不介意来。”
    倚寒闻言脸色愠怒,却拿他没办法,早知道他不太正常,阴晴不定的还计较什么。
    “知道了,我去。”倚寒冷着脸道,忍冬便没再说话了。
    漏夜,她前去沧岭居。
    只不过这日的寝屋如同她第一日来时没有燃灯。
    倚寒脚步迟疑,侧头问砚华:“你们侯爷不在?”
    “侯爷在后面。”
    倚寒顿时后背升起一股冷冷的麻意,直接告诉她里面不能进。
    但开弓没有回头箭,她似乎……走不了。
    她审视了一下局势,还是跟着砚华走,二人绕过寝屋,来到了后院,沧岭居的院子并不是四四方方的,而是曲折环绕,有不少抄手游廊。
    砚华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屋子:“侯爷在里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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