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洞外的天光照进来,照得姑娘双颊粉白,连眼角的湿意都熠熠闪光。
    仿佛雨过天晴时,初绽的蓓蕾。
    这才是当初人人称颂的昭阳郡主吧。
    而那么近的魏宣只看到了斑驳胭脂下,盖不住的伤痕。
    额头上两处磕伤,嘴角被打得裂了口子,更莫说凹陷的眼和眼底的淤青。
    小姑娘当初穿耳洞,都要哭上三日的。
    也不知这五年,她悄然流过多少泪。
    魏宣的嗓子眼堵得紧,涂药的手也些微颤抖着,想要把药涂匀,又怕弄疼了她。
    他的动作很小心,涂完一个伤口,轻轻吹干了药,见她没有不适的表情,再涂下一个。
    将军的手如此轻盈,薛兰漪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感,只有凉凉的薄荷膏,和湿热的呼吸喷洒。
    好像春风阵阵拂过她面颊。
    很舒服,很安心。
    薛兰漪本能地歪着头,将右颈侧被萧丞掐出的伤口也展示给他看。
    魏宣从善如流t,继续沿着颈线涂药。
    可他埋头时,薛兰漪才觉距离太近了。
    他的呼吸缠绕着她的脖颈,往后衣领里渗。
    薛兰漪蓦地红了耳垂,睁开眼睛,入目的是比她还红、快要滴血的耳朵。
    很难想象一个已过弱冠的男人,那般深邃沉稳的五官下,青丝白发间有一对红透的耳垂。
    薛兰漪突然在想,如果亲他一下,他会是什么反应。
    他还从来没被人亲过吧。
    薛兰漪想到此处,自个儿的脸也红了,心里有一股冲动。
    正要鼓足勇气实施,锁骨处传来一阵药膏凉意。
    薛兰漪神色一凝,垂眸望去,魏宣……正在给锁骨上的吻痕涂药。
    他许是没反应过来,或是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,只全身心地注视着她的伤。
    轻轻涂抹着魏璋留给她的吻痕。
    那些密密麻麻的吻痕是从锁骨一路延伸到肩胛骨,再到纹身上。
    如果被魏宣看到……
    薛兰漪不敢想,赶紧拢了拢衣衫,将自己脖颈严严实实包裹住了。
    魏宣蘸药的药刷微顿,茫然与薛兰漪对视了一眼,“弄疼了?”
    “我……还、还是让柳婆婆上药吧。”薛兰漪瞥开视线。
    魏宣的视线越澄澈,她就越揪心。
    她意识到一件事,从前幻想着与他一同探索的亲密之事。
    她已经同另一个男人都做过了。
    而魏宣还停留在原地。
    他什么都不懂。
    她什么都懂。
    一种复杂的痛楚让薛兰漪难以面对魏宣,眼神飘忽着道:“我、我饿了。”
    “我备了糖糕、桂花酥,还有荷叶鸡,想吃什么?”
    “我、我……”
    魏宣备的都是她喜欢的食物。
    她此刻才明白过来,她在霜花斋里吃用的美食,在花轿里用的软垫……点点滴滴都是魏宣的心意。
    可魏宣对她越好,她越心慌。
    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他,紧紧捂着领口,“我想吃鱼,吃野、鸡,吃野果,行不行?行不行?”
    她意欲先支开他。
    可魏宣听进去了,他从不会拒绝她的要求,仔细思忖着:“山洞后面有片峡谷,应是可以猎到野味的,你等我半个时辰,若是饿了就先用糕点垫垫。”
    “我……”薛兰漪心里更难受了,却也只能点了点。
    她像是做贼心虚。
    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,可还是慌乱。
    她需要一点时间,捋清自己的情绪,便催促道:“你快去吧,我饿了。”
    “好,等我。”
    魏宣看得出她情绪不好。
    但她现在不想要他,他不能强留下来,又刺激到她,便也没再说什么,起身取了弓箭。
    走到洞口,方又交代柳婆婆:“此地地处峡谷深处,尚且安全,不必一直困在山洞中,可以扶漪漪出来透透气的,如果……她愿意的话。”
    魏宣看了薛兰漪一眼。
    薛兰漪双臂抱膝,坐在石榻上。
    他看她,她便缩着身子避讳。
    魏宣只得黯然离开了。
    他到底没经历过男女情爱,一时确乎没往旁的方面想。
    他眼里只有她的遍体鳞伤。
    驾马往山中打猎的路上,薛兰漪方才突然的防备、失控,在他脑海反复浮现。
    他才突然想到了这种可能。
    所以,方才他擦拭的伤口,密密麻麻,光脖颈上就有十多处,都是魏璋故意留在她身上的?
    如此想来,不知外人看不到的地方,她又受了多少的侮辱?
    她是最爱漂亮的小姑娘了,身上落个擦伤,留个耳洞都会不开心。
    魏璋到底还做过什么?
    哪怕他对她有半分怜惜,又怎看得下去姑娘身上伤痕斑驳?
    也不知道,她疼不疼。
    魏宣思绪纷乱,握缰绳的手骤然一紧。
    又想到她梦中蜷缩的模样,惶恐如幼兽的眼神,还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……
   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魏璋所赐。
    魏宣胸口压着一团火。
    他非什么隐忍不发,苟且偷生的性子,连座下烈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。
    马儿越跑越快,越过崇山峻岭,越过江河泥沼,直往盛京方向去。
    身旁景物迅速倒退,耳边风声呼啸。
    直至山顶,站在悬崖峭壁上,他看到了一袭玄衣,立在黄河另一边的魏璋。
    彼时黄河口已经列满船只,魏璋于景观台处睥睨着河中景象。
    而高岭之上,魏宣扶住了弯弓。
    他的箭术可穿越千军万马,直取敌首。
    从不会让任何一个近在咫尺的敌安然而归。
    眼下居高而下,十之八九可将观景台上的人一箭穿心!
    弓弦拉满。
    吱呀呀滞涩的声音作响。
    可……
    然后呢?
    他是不怕惊动敌军的,大不了一决高下,纵然千军万马他也不是不能脱身。
    可是漪漪呢?
    她现在如惊弓之鸟,不容得一丝一毫的差池。
    若因为他一时愤懑,再受了伤害,他如何对得起她?
    魏宣深吸了口气,终究窝囊地放下了那引以为傲的八石弓。
    罢了,眼下又有什么事比叫她早些开怀重要呢?
    魏宣扯起唇角,拍了下烈风的头,“好啦,莫耍脾气,去猎野、鸡。”
    烈风打了个鼻响,一人一马又重新钻进了深山中。
    魏宣回山洞的时候,天快黑了。
    他脚步很轻,几乎听不到声音。
    可是手里烤野、鸡的香气先一步飘进了山洞,依稀还伴着野花香。
    薛兰漪连忙闭上了眼。
    柳婆婆在旁张了张嘴,却也不知如何劝。
    方才,她给姑娘上过药。
    那浑身上下,就连脚背上也是国公爷的指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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