渐渐地觉得眼睛有些恍惚,不断出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,而且画面越来越清晰,宛如身临其境。当看到这些东西时,不由笑起来,小时候曾听老人讲过,人将死之时会看到这一辈子经历的所有事情,犹如再放录像。这么说,看来自己真的快要死了。
    “轰!”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。
    刘浩宇闭紧双眼,将身体完全放松,静静等待着。原以为接下来会经受一番折磨,然后在痛苦中死去。可过了片刻,忽然觉得周围温度正在逐步降低,而且空气中多了一丝熟悉的粉尘味。睁眼一看,那幢苏式小洋楼并未发生爆炸,反而火势还比之前小了许多。不仅如此,周围火势也小了许多,大有溃散的样式。
    刹那间还以为是自己感动了上天,以至于天降神迹,又或者自己已经彻底昏迷,完全分不清此刻是在梦中还是现实。伸手用力在胳膊上一扭,骤然传来的疼痛感,让人一下子清醒过来。嗅着熟悉的粉尘味,看着满地的白粉,瞬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。
    就在愣神之时,一架无人机从黑烟中杀出,扔下两包东西就转身离去。
    “肖奈,可以!”刘浩宇望着从天而降的东西,兴奋道。
    这肯定是肖奈的杰作,想必是跟自己联系不上后,就猜到可能身处险境,又不知道准确位置,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往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投掷。也幸亏周围火势凶猛,导致无法离开,才阴差阳错拿到了救援物品……
    陈灏驾车拼命赶往西工房,并一路上不断播刘浩宇的电话,可一直没有回音。越是这样,就越不对劲;越是不对劲,心中就越是不安;越是不安,车速就越来越快。原本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,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钟就赶到。
    车还没靠近,就感觉到炙热。由于进出道路都被消防车占据,在距离西工房还有不到五百米时,陈灏只能弃车跑向事发地。由于心急加之火场周围氧气稀薄,等见到肖奈时,已经上气不接下气,弯着腰抬着头。“还有谁在里边?”
    “只剩下他一个人。”肖奈上前扶起陈灏,并示意工作人员拿过来一个氧气瓶。
    “具体位置?”陈灏拿起氧气瓶深吸几口。
    “无法确定。”肖奈满脸歉意道,“事发之时,他正换衣服,个人电脑想必是在躲避时遗漏了。火势太大,救援车无法进入,只能派无人机向他最后一个消失点投掷了应急物资,并进行了区域灭火,希望他没有远离。”
    听到人还在里边,陈灏本想直接开着救援车冲进去,听完肖奈所说,只能放弃这个想法。
    “要想在这种火场生存下去,只能向下挖掘深坑。把消失点附近的绿地标出来,他肯定会在这几个地方。还有,刚才投掷的救援物资都有什么?”
    “水、药品、灭火弹,还有食物和通讯器……”一名消防战士回答道。
    “去找几把铁锹来,用无人机投进去。”陈灏吩咐道。
    “投铁锹?”肖奈也是一愣,有些不明白。
    “食物、水、药品都不是他现在所需的东西,铁锹才是。有了铁锹就能挖坑,只要能掘地一米,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活下来。”陈灏急切地说道,“赶紧!”
    “若是能挖出水,生存几率是不是更高?”肖奈下意识问道。
    “若是挖到水,就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机会了。”陈灏冷静地回答道。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肖奈一脸不解的问道。看那些消防战士冲进火场时,都会用水浇湿衣服。
    陈灏无奈的摇摇头,指着正在扑灭大火的消防员。“他们在外边,用水可以降低温度。可他在正中间,四周都是火,你看像什么?”
    肖奈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,惊讶道:“锅!”
    “被架在火上烤,水肯定滚。滚水怎么救人呢?连喝都喝不下去。”
    “这么说,刚刚送进去的水,也会?”
    陈灏点点头,一言不发就朝着火场走去。肖奈转头吩咐了两句,立刻快步跟上。
    “这里事情我已经向刘队长汇报过了,他的意思是听天由命,另外必须拦着你。”
    陈灏听到这话,直接停下脚步,站在原地看着肖奈。
    肖奈一个不防,径直走过陈灏,当看到前面无人,才赶紧停下脚步转身对着陈灏。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陈灏明知故问道。
    心中很清楚刘勇这道命令没错,禁止做无谓的牺牲和自杀性袭击,这是组织内部仅次于违反命令的规定。立下这个规矩安全是无奈之举,当年朝鲜战场上,一支部队完成任务后,仅剩的后勤兵向指挥部报告,说:“完成任务,全连无一生还。”汇报完后,通讯器内传来一声枪声,后来才知道那名后勤兵在汇报后,面对全连战友的尸体开枪自杀。
    他的所作所为上级很理解,朝夕相处的战友转眼间变成冰凉的尸体,只剩下自己一人孤独的活着,这跟苟且偷生没什么区别。但这件事如何定性成为一个难题,按照规定发生这种行为的战士,是不能定为烈士的,甚至可以被视为逃兵。后来在老领导的据理力争下,这名后勤兵最终被定为烈士,但最高指挥部也在第一时间发布命令,以后再发生类似事情或者做无畏的牺牲,不考虑当时情况和本人思想动态,一律定为逃兵。后来,指挥部发现这道命令极大降低了战场伤亡率,才知道有很多人会在那一刻,因无法忍受内心折磨,而选择那样做。后来是因为军令如山,才迫使他们不得不放弃这种念头。只是对他们而言,这样活着比死了还难受,那种孤独的感觉,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。
    肖奈知道陈灏在装糊涂,只能拿出手机道:“他说的,军令如山!”
    “东西已经准备好了。”二人说话之间,一名消防员跑过来汇报道。“是否……”
    “立刻、马上!”陈灏抬起手腕看看时间,咆哮地喊道。
    刘浩宇将两个包裹拖进自己那个小坑,当看到里边东西后,无奈的摇摇头。别看这玩意在空中待得时间不长,矿泉水此刻已经变成了滚烫的开水,这玩意现在只能放着当摆设。食物也变成了熟食,在没水的情况下,只能选择放弃,免得体内水分进一步流失。通讯器不用看已经变成废铁,在高温的攻击下,机体内的电线路应该已经短路。唯一能用的就是灭火弹和药品,只是这仅有的几颗灭火弹,连转移地方都不够用,更别说阻挡火势了。
    周围火势虽说被扑灭,可这仅仅是暂时的。干粉只是暂时阻挡了下面燃烧物与空气的接触,但暗火依旧存在,一旦与空气重新接触,就能重新燃烧起来,而且火势要比之前更大。
    “看来,只能继续等死了。”刘浩宇看看周围,能用的东西都在火海中,纵然有裸露在外的,那份温度也不是常人所能用的,长叹一声道。“这哪里是救人,分明是觉得锅干了蒸不熟,冷一下继续的节奏。”
    也许是长叹再一次感动了神灵,刚刚消失的无人机再次出现,这一次一边投下大量粉末,一边扔下两个包裹。而这次两个包裹没有用降落伞辅助,而是直接从天而降砸在地上,溅起无数粉尘和火星,刚刚被压灭的火焰重新与空气接触,立刻腾起一丈多高的火苗。
    刘浩宇见状来不及骂娘,匆匆爬出掩体,抢在火焰之前将两个包裹带了回来。当看到里边是两把铁锹和一铝箱干冰后,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。
    “幸亏你小子赶来了,要不你哥哥我今天真死在这里了!”
    铁锹可以让自己赶在火势重新起来之前,进一步挽救自己的性命。而干冰则可以在短时间内降低矿泉水的温度,让自己补充水分。在无人机和自己一次次努力下,愣是在火场中间制造出一个安全屋,也一次次挽救了性命。
    熊熊燃烧的大火在消防队数个小时的努力下,终于渐渐变小。等消防员找到刘浩宇时,整个人已经虚脱的爬在地上一动不动,任由医护人员将其抬上担架。
    肖奈看着眼前这个一米多深,直径三米的深坑,心中感到由衷的钦佩。若是换做其他人,就算知道这样干能活命,恐怕也很难做到这点。更是感谢刘浩宇的一次次阻拦,若不是他,这次会损失多少人谁也说不准,但有一点可以确认,必然会是一场特大事故。出现这种事故,别说是自己,整个平成市官场都会遭殃,无数人将被拿下,并接受处罚。
    “走吧!”陈灏走到肖奈身边,“看什么呢?”
    “简直就是一个奇迹,不是吗?”肖奈感叹道。
    “你说这个坑?要是在平时,他能挖三米深。”陈灏不以为然道。“才挖了这么点,早知道就不送两把铁锹了,真是浪费。不过也有可能,挖之前就受伤了。”
    听到陈灏如此调侃刘浩宇,肖奈只能摇摇头表示无奈。真不知道他们之间感情是怎么算的,明明心中关心的不得了,嘴上却不饶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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