仅一人通行的小道,忽闪忽灭的灯光,以及包含着各种气味的污浊空气,这就是米勒口中的通道。穿过这条大约五百米的坑道,到达福克大街的下水道,然后随便找一个井盖,就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出。之所以会有这种东西存在,完全是因利益驱使。
    陈灏伸手摸摸那摇摇欲坠的木头支架,手上顿时多了一些朽木,眉头不由一皱。
    “你确定?”陈灏说完觉得右眼直跳。正所谓左眼跳财,右眼跳灾,这绝不是好兆头。
    米勒如捣蒜一样连连点头,似乎担心陈灏不相信,一把抓过身后的跟班,指指他又指指坑道,示意他经常走这条路。实在不行,可以让他带路。
    那跟班一脸献媚之色,也连连点头,双手环抱在胸前,表示自己乐意效力。
    回头看看坑道,又抬起手腕看看表。过了午夜12点,就只剩48小时,明天若不能找到人质所在,并将其安全撤离,拖到后天连一成希望都没。想到这里,咬咬牙,挥手示意那跟班前面带路,自己则压着米勒跟在后边。
    进了坑道才意识到里边环境比想象中还要差,随处可见的垃圾和工具,以及排泄物,显得这里脏乱不堪。若只是环境差,还不至于无限吐槽,毕竟生活习惯和观念不同。可就连保证安全的支撑物都摇摇欲坠,有些地方甚至还缺少一两根,再加上随处可见的渗水,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感觉。此刻,终于明白为什么加沙地带每年会有那么多人死于坑道。这根本不是什么坑道,而是通往地狱的通道。
    心惊胆跳走完这五百多米,直到看见下水道的那一刻,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。站在下水道的那一刻,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这个世界。
    简尼看到陈灏回来并不觉得惊奇,若他连这点都做不到,那只能怪自己看错人。
    “还有56小时,你准备怎么办?”简尼边说边走上前,想给陈灏一个拥抱,以示友好。刚走近,就嗅到一股呛人的味道,不由自主用手捂住鼻子。“你掉下水道了?”
    “差不多,那些人怎么样?”陈灏阴沉着脸。
    “都很老实,除非他们不想活了。”简尼向后连退两步,与陈灏拉开一段距离。“上帝,你是不是应该洗个澡。”
    “他们封锁了靠近卢克城堡的所有道路……”陈灏装作没听到简尼的话。
    “看样子是这样的。”简尼点点头。
    简尼的回答大大出乎陈灏的意料,本以为他会出一些主意,或者霸气地说让海军陆战队介入此事。现在竟给了这样一个回答,硬生生堵住了自己的嘴。
    陈灏扭头看看简尼,想了想转身朝卫生间走去。“我先洗个澡。”
    待陈灏进了卫生间,简尼才站起身,随手点燃一支烟,走到窗边,望着卢克城堡。
    刚才陈灏一张口,就明白他想干什么。让海军陆战队强攻卢克城堡救出人质,办起来并不难。只要确定人质在里边,就可以向基地提出申请。只是这样做对自己没任何好处!
    就算人质在卢克城堡,可那里边只有一人是自己国家的,且不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。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,是探听是否有其他介入这件事,以及想办法帮黑水公司收回米素达金矿,同时稳定亚速尔酋长国政治局势。如果此刻让海军陆战队介入,拿下米素达金矿的人肯定会提高警觉,同时既让陈灏渔翁得利,又无法进一步探听虚实。如此看来,这件事还得压压,不到万不得已,只能继续装傻充愣。
    陈灏一进卫生间就打开水龙头,而自己则站在门前,透过门缝看着屋内。看到简尼起身走向床边,眨了眨眼睛,微微皱眉,想了片刻,才转身开始洗澡。
    热水袭过身体,带走丝丝倦意,阵阵舒爽的感觉,让自己不由想起一首打油诗。“热气蒸腾润肌肤,泥垢脱落毛孔舒,凝脂玉体覆锦被,一觉直至太阳出。”
    只可惜,后边两句对此刻的自己而言,摆在眼前却无法享受。这就像现在遇到的问题,明明找到了症结所在,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,只能任由时间一分一秒从身边滑过。
    “当当当……”门外响起敲门声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陈灏从神游四海中醒来,有些不满道。
    “没什么,看你半个小时还没出来,以为出什么事了。”简尼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    陈灏一愣,才意识到刚才有些失神,急忙擦了身走出来。
    “想好了?”简尼靠在墙上,上下打量着陈灏。
    “想好什么?”陈灏反问道。
    “还以为你想好了应对之策。”
    若不是简尼一开始就坦然承认自己曾受过中国方面的专业训练,很难想象一个美国人能熟练使用各种成语。由此可见,外国并不像大部分国人想的那么头脑简单,相反他们早已深入了解中国文化,并有针对性的进行各种布置。而大部分国人,还活在五千年历史之中。
    陈灏一言不发走到桌边坐下,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,一边苦思冥想。现在要想进入卢克城堡,只剩下最后一条路,就是从正门硬冲进去。就凭自己和简尼二人,是万万做不到的。要真那么做,冲不到门前就被扫成筛子了。
    “你不觉得很奇怪?”
    “奇怪?”陈灏随手将毛巾扔到床上。
    “他们突然戒备,莫非是?”
    “原以为是知道我们回来,现在看不是这原因。”
    “若不是,那他们想干什么?”
    陈灏穿好衣服走到窗边,环视了一下四周,又抬头看看天空。
    “怎么?”简尼见陈灏突然抬头望天,急忙走到窗边仰头望去。
    “如果猜得没错,应该是给他们看的。”陈灏指指天空。
    “给他们?”简尼一开始没明白,先低头想了一下,又抬头看看天空,顿时恍然大悟。“他想告诉我们,人质就在卢克城堡?这么说,这是一个圈套?”
    陈灏也在想这个问题,“萨拉”为什么要这么做。如果这是一个圈套,就真看不懂“萨拉”想干什么了。刚刚从哈达手中拿到权利,必然面临权利不稳的局面,按理说这时应该尽可能保持和平态势,以求有更多时间整肃内部。所以,像这种招惹强敌之事属于大忌。一旦处理不好,很有可能产生连锁反应,最终功亏一篑。
    可如果这不是圈套,那他究竟想干什么呢?难道是想让中美两国救人?这种假设不是不存在。哈达死后,这些之前被视为宝贝的人质反成烫手山芋。落到其他部落手中,会影响他的控制力;留在手中又无合适的人出面顶缸;主动送出又无法服众。若是自己面对这种情况,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想办法将人送出去,既然直接送不行,那就让对方来抢。这样一来,既能稳定内部,又能扔掉一个麻烦。
    “你……”简尼见陈灏又是久久沉默,有些按耐不住。“算了,我去看看他们。”
    陈灏仿佛没听见,依旧站在窗前凝视窗外。简尼见状只能悻悻离开,可当他刚刚走出房门,刚才还纹丝不动的陈灏转身走到沙发面前坐下,从背包中拿出一部手机。
    “情况有变,需要联系。”陈灏打开手机快速编辑了这几个字,当手指放在发送键的那一刻,却又停了下来。想了想,又将手机收了起来。
    就算把推测告诉刘勇又有什么用呢?按照规定,未取得授权之前,是决不允许在他国境内有任何越轨行为。根据上次他所说的情况进行推测,只怕要到最后关头才能拿到授权。等到了那时,一切都为时已晚。况且,自己只是推测,没有真凭实据。
    “这群人还真老实。”正想着,耳边传来简尼的声音。“想到办法了?”
    “没有!”陈灏这次没有装聋作哑,要破眼前这一局,还要依靠简尼。
    “那接下来?”简尼说到半截,忽然发现没什么可说的。
    陈灏起身再次走到窗边。“对方想把人质送出来,可惜我们没能力去接。”
    “送出来?”简尼明知故问道。
    陈灏一眼就看出简尼是在装聋作哑,想必刚才自己在卫生间时,他已经想到这点。既然想装聋作哑蒙混过关,那就别怪自己步步紧逼。“差不多是这意思,不过要经历一场恶战。”
    “既然是恶战,又怎么能说是送呢?”
    “因为他们不想杀人质,还会确保人质安全离开,但需要一场恶战来掩饰真实目的。”
    “你想怎么办?”简尼说完这番话,忽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。
    “你不是cia吗?调动一支海军陆战队来帮忙,应该不成问题吧?”陈灏笑眯眯道。
    简尼顿时觉得头大,谁让刚才一着不慎落入陈灏挖好的陷阱,好在留有后手。“我倒是没问题,可未经主权国家允许就在境内展开军事行动,是会被视为侵略的。”
    面对这份狡辩,陈灏很想说这种狗屁约定对美国政府何时有过制约?又一想这样说不对,会让对方抓住把柄。想了想,只能怪自己思虑不周,强忍着无奈把这口气咽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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