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婳心里咯噔一下,她隐约有点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。
    她绷着脸,“我们还是先谈秦氏的问题吧。”
    裴晋阳闻言,冷笑了一声,“看来你是真打算当自己没生过女儿了。”
    他此言一出,秦婳基本已经确定他是准备说些什么了。
    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虚白。
    看着自己即将满周岁的女儿。
    既熟悉,又陌生。
    掌珠不再是刚生下来瘦瘦小小皱巴巴的模样。
    而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。
    秦婳在她的眉眼间似乎能看到与自己相似之处……
    她也看过自己婴幼儿时期的照片,能够记得自己婴儿时期的样子。
    与掌珠,应当是有几分相像的。
    但这孩子还是更像裴晋阳一些……
    眼睛和嘴巴,都比较像爸爸。
    秦婳盯着掌珠的小脸瞧着的时候。
    掌珠正好也在看她。
    孩子的瞳仁乌黑,眼神澄澈干净。
    因为太过年幼,不大听得懂大人的对话,因而显得更加呆萌可人。
    但她一眨一眨的眼睛,始终盯紧秦婳。
    秦婳又有某个瞬间忍不住怀疑,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已经开始懂事了。
    她是不是能感觉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关系紧张。
    和正常的爸爸妈妈是很不一样的……
    秦婳被孩子的眼神触动,心下生出一些复杂而悲伤的情绪。
    但是很快归于理智。
    她若是心猿意马,还真是上了裴晋阳的圈套了。
    他故意要她到掌珠房里来,还不就是为了利用孩子让她恻隐么。
    可眼下,她的决定,哪里是能为掌珠而改变的。
    就算她会因此与裴晋阳决裂。
    至此再也见不到掌珠一面,也是她理性判断的选择。
    不该后悔。
    不会后悔。
    甚至没有丝毫后悔的权利。
    秦婳的目光冷却下来,心里的温度似乎也在骤降。
    她面不改色地望向裴晋阳,不咸不淡地道:“在遇到问题的时候难道不该就事论事么,把孩子搬出来可就没什么意思了,我们都是成年人,这种套路未免太幼稚了些。”
    裴晋阳的脸色不大好看,但语气只是冷,倒是听不出动怒的痕迹。
    “我现在没问你秦氏的问题。我说的就是孩子,你对掌珠难道就真的没有丝毫感情么,就算是我曾经剥夺你跟掌珠一起生活的权利,眼下你却也已经跟掌珠在同一屋檐下过了三个月,仍是一点点作为母亲的温情都不能给她么,秦婳,我真的难以想象你的心有多硬。”
    裴晋阳把话说得这么直白,而且还有问责她的嫌疑。
    秦婳后退了一步。
    距离孩子更远了一些。
    掌珠似乎是哼哼了一声,小嘴里不晓得在嘟囔着什么。
    秦婳方才其实是想抱一抱她的。
    这么可爱的小东西,哪怕是毫无血缘,只是在路边碰见的。
    都会觉得煞是可爱,一时心软,想要抱一抱亲一亲的。
    可是眼下不合时宜。
    任何不合时宜有可能会暴露柔软会示弱的事情,秦婳都不能做。
    所以她只能提点自己时刻和掌珠保持距离。
    越是如此,也就越是显得面冷心硬。
    秦婳面无波澜,仿佛没有丝毫的动容。
    她目光冷淡地扫向裴晋阳,口吻中带着反讽的意味,“我曾经失忆过,记忆恢复得七七八八,不算完整,再加上最近以来一直用脑过度,脑子也迟钝,不好判断是不是记错了,若是我没记错的话……裴先生当日要求过我,要我当做自己从未生下过掌珠。你当初也说了,这是为我好,因为越是走心,也就越是难熬,越是割舍不断这母女情分。我运气好,在最难割舍的时候我失去记忆成了傻子,等康复后,这情分确实是断的差不多了。”
    “裴先生为我好,说服我的话,我可谓是全都听进去了。你的判断的确很有道理,明知道没有缘分照顾掌珠长大成人,倒不如当做没生过她罢了,既不用尽责,也不用伤心,对我对她都好。怎么,如今裴先生的立场变了,反倒又指责我太过心硬了?”
    秦婳的语气冰冰凉凉的,而且很淡漠。
    似乎情绪不重,反唇相讥也不费力气,半点不走心似的。
    裴晋阳的脸色自然是更加好看不起来了。
    他脸色阴冷,半晌后,将掌珠小小的身子放回婴儿床内。
    继而起身略过秦婳身边,声线冷淡地道:“跟我出来。”
    秦婳旋即便转身随他走了出去。
    掌珠的房间很大,外头是好几个套间,裴晋阳走到客厅处,脚步停下。
    这里通常应该有育婴师守着,专门照顾掌珠的人至少有三四个。
    但此刻不见人影,应该是裴晋阳过来之时打过招呼,特意叮嘱他们回避的。
    裴晋阳虽然还未切入主题。
    但秦婳能够感觉到他在隐忍。
    他整个人身上乃至周围的气场,都像是在竭力遏制一场巨大的风暴。
    秦婳知道他忍不了多久了。
    有些话即便难听,也早晚要说清楚的。
    可是他隐忍良久。
    目光阴沉盯着她时,唇缝里却只挤出半句:“秦婳,你没什么想解释的么?”
    秦婳没想到他会这么能忍。
    毕竟她今日,已经堂而皇之地与陈遇南携手。
    虽然说明面上的合作未必代表私底下的苟且。
    但裴晋阳不是一早就怀疑了么。
    他应该最恼怒的点是这个才对。
    秦婳扯了扯唇角,淡淡的口吻道:“没什么可解释的,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不接受的,我可以详细说明下,除此之外,我所有的选择都很坦荡,也并不后悔,所以没什么误会,更不必为自己辩解。”
    秦婳面不改色,连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。
    她亲眼看见裴晋阳的唇角抽了一下,似乎已经气得不轻。
    秦婳这会儿心里其实有点无奈。
    她的选择的确是理智判断下的结果,但是眼下也并没有仇视裴晋阳,或者非要与他作对的念头。
    只是她发现自己和裴晋阳的矛盾似乎是不可控的。
    只要谈及相关的话题,哪怕是她根本不想吵,终究也会吵起来,闹得彼此都很难堪。
    裴晋阳终是绷不住了,抽着唇角,声线透着戾气:“秦婳,你的脸皮还真是越来越厚了,多么无耻的话你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,你还是个有尊严的人么?”
    秦婳面不改色,“我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没尊严没脸面的事,直说吧,是闻雅回来又跟你告状了吧,闻雅能怎么形容我,我大致也猜得出来。但是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心虚愧疚的,之前你已经发现我和陈遇南私下的联系,我也对你承认了,陈遇南书中有秦氏不少的股份,我早就与他私下达成协作,现在正面临风波,他提出在风波当口介绍他入董事会,不失为一个恰当的时机,我考量后觉得也可行,于是就这么做了。就因为我选择了陈遇南作为我的同盟,我就没尊严了么?”
    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终盯着秦婳。
    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,秦婳觉得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了。
    先前似乎还透着几分戾气,像是对她动了气。
    随着她说得越多,他就越显得阴沉凛冽。
    裴晋阳看向她的眼神,就像是看着一个令他失望至极的人。
    “我说过我会帮你,你跟我闹腾的时候,不就是图我能帮你么。我答应你了,秦婳,我答应会帮你,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太过,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失去秦氏,你失去秦氏了么?你没有。你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董事会席位上,总裁的位置也坐得稳稳的,你以为若是没有我,你这三个月能有一天安生日子可过么?!”
    秦婳叹了口气。
    她这会儿的情绪还算是理智,能够用客观的心态来看待问题。
    裴晋阳的话不是全无道理。
    她也认了。
    秦婳道:“是,我知道闻雅肯定要给你面子,如果不是顾忌你,她大概早就对我痛下黑手了。是因为你一定程度上护着我,她才不敢太过妄为,我也能够勉强熬过三个月。可是眼下,闻雅已经按捺不住了,我若是不反击,她终究是会将我踢出董事局的。我在秦氏本就没地位,能力也不被认可,那些老股东大多是见风使舵之辈,区区几个对我们秦家忠心的,论票数也起不了决定性作用。我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为了和闻雅抗衡,陈遇南有股份,我必须和他联手,才能对抗闻雅,否则挨打受辱的只会是我。你是有帮过我,可是你不可能永远帮我,若是真到了我与闻雅你死我活的地步,你多半会帮你的太太,我没说错吧。”
    秦婳置地铿锵地与他理论。
    裴晋阳却冷嗤了一声,“这完全是你自己的联想,闻雅不会做得太过,她没有别的目的,只图利益,她没必要把你往死里逼。你还真以为闻雅手中只有一个秦氏么,偌大的裴氏都由她代为打理,秦婳,你未免太极端了。”
    秦婳本来想理智地跟他谈判,能谈得拢,皆大欢喜,谈不拢她也不想勉强。
    可裴晋阳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刺激到了她。
    秦婳咬着唇,半是委屈,半是赌气,“你也知道对闻雅来说秦氏算不得什么,只是她手里的一个敛财机器罢了,她有自己的产业,还有你的大财团,她拥有的那么多了……可我只有一个秦氏,秦氏就是我的命!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跟我争?裴晋阳,你根本不是真心实意帮我,帮我也只不过是交换条件罢了,何况若是有一天波及到你们夫妻的关系,我依旧会被当做不值钱的牺牲品!”
    裴晋阳板着脸,忽然曲起两指钳制住她的下巴。
    “我说过我会护着你,你是听不懂人话,你还是对我半点信任都没有?!秦婳,我对你已经够可以了,你为什么要逼我,为什么三番五次逼我……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,嗯?!”
    他像是愤懑到了极点,突然捏住她下巴的力道很重很重。
    几乎像是随时能捏碎她的下颌骨。
    秦婳吃痛,眼睛里冒起水光。
    “你护着我?裴晋阳,你从头至尾都没有护过我,从前是利用,如今是占有,你不会真心实意帮我,无论是从你的内心亦或是立场……你顶多只会像是逗弄小猫小狗一样哄哄我,给我一点廉价的安慰,我早就知道自己不能指望你,我只相信我自己。秦氏对我来说太重要了,不能冒一丁点儿的险,我只相信自己。”
    秦婳的固执和顶撞,屡次三番触及男人的底线。
    他的手指似乎都有些抖。
    嘴唇的颜色十分苍白,半晌才轻蔑地道:“靠你自己?你所谓的靠你自己,不过是仰仗自己有几分姿色,利用对你有兴趣想上你的男人而已。你自甘堕落放荡下贱,我懒得多说。可是你的脑子呢,你就自负到一点头脑都不剩了?”
    裴晋阳的手指在颤抖,捏着她下颌的手微微滑落,捏住她的肩头,生生地施力。
    “你跟陈遇南才认识几天,就因为是刚认识的,你就认定他比我讲信用?若是连我都帮不了的情况,你就仰仗一个根本不算熟悉的男人帮你救你?秦婳,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不短,我也从未将你封闭起来不准你接触外界社会。你怎么会……越活越回去了!”
    秦婳的小脸紧绷着,始终是固执不屑的态度。
    裴晋阳恨极了她这副倔强任性的模样。
    恨不能打断她的腿将她关起来。
    无论他怎么说,怎么摆事实讲道理,都拦不住她。
    既然如此,也就只有将她关起来才能解决问题。
    秦婳的脸色发青,冷冰冰地回敬他:“陈遇南在危急关头会不会无条件帮我,我不敢笃定,但眼下他至少愿意把他的股份给我,只有跟他合作,我才有可能夺回秦氏的大权,就这么简单,我不像你,要把小事也当做权术来算计。”
    裴晋阳唇角抽了一下,眼神冷得像是结了冰。
    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秦婳,眼里满是轻蔑和讽刺。
    “他可曾把手里的股份转让给你了么?你自以为在利用他,实际上却是被利用。陈遇南用他投机取巧得来的股份,借用你大股东的实权,他利用的实则是秦正荣辛辛苦苦几十年的基业,再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买卖了。”
    裴晋阳说着,更是冷笑出声,“更何况还有附赠品,你不仅把秦氏的基业拱手奉上,更是把自己的献给他,整个交易下来,他能白玩白睡你好一阵子,他当然乐意,像你这样又傻又作的女人,再好骗不过了。”
    秦婳的脸色骤然黑沉,她迫近了一步,目眦欲裂地剜着他,“你说出这种话不觉得自己恶毒么,就因为你自己是擅长利用旁人,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照用不误的小人,你就当全世界的男人都和你一样么?和陈遇南结交,是我主动找上门去的,这不是利用,而是各取所需。你不必用那么下作的词来诋毁我和陈遇南的关系,我也不会把你说的这些离间之辞放在心上。”
    裴晋阳的眼神冷得像是在看陌生人。
    惯有的爱意和温度也全都消失殆尽。
    他盯着秦婳的脸,一字一句口吻戏谑,“我本想给你留几分颜面,可是你太蠢了,蠢到让我看不下去无法容忍的地步。到了这份上你还在自欺欺人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没损失什么么?陈遇南就是一只阅人无数的老狐狸,只有你会上赶着把自己往前送,被人白玩儿了一场还觉得自己占尽便宜。秦婳,我本已对你失望透顶,你再怎么作践自己,我也懒得理。可你至少还是掌珠的生母,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大后从旁人口中听说自己有个连娼-妇都不如的母亲,掌珠会觉得丢人,我会觉得作为父亲不能保护好她。”
    秦婳原以为自己能保持理智。
    她甚至相信裴晋阳能做到就事论事。
    可没想到他在乎的似乎根本不是秦氏的割据对峙情况。
    他不过是抓住她的操守来批判她羞辱她。
    秦婳被气到了极点。
    她冲着男人低吼:“你冠冕堂皇给谁看?!我说了只当没生过裴掌珠这个女儿,全世界也都当她是闻雅的女儿,她是生是死能不能顺利长大成年我都毫不关心!你若是真顾及这些,那就千万别告诉裴掌珠谁是她的生母,免得我丢她的脸,脏了她裴家千金的身份。”
    秦婳咬着唇,硬邦邦地道:“且不论我和陈遇南只是朋友,就算将来我与他发展成男女关系,你又有什么资格讽刺我,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,男欢女爱本就是自然规律,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提点我。”
    裴晋阳不动声色地靠近她,骤然伸手捏住她的后颈。
    秦婳还未来得及反抗,领口却已经被他大力撕扯了一把。
    裙子的领口破裂,内衣的肩带也被扯得变形。
    她惶恐地试图遮挡自己。
    却被男人的大手更用力地扯开——
    秦婳胸口大片的肌肤裸露出来。
    裴晋阳盯着那片雪白上淡淡的嫣红。
    “做生意先脱光,谈合作先上床是吧?秦婳,你真该照照镜子亲眼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贱!”
    秦婳紧紧捂住胸口。
    她根本不曾留意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痕迹。
    毕竟只是接吻而已……
    她没想那么多。
    更不会料到裴晋阳像是疯了一样如此过分。
    秦婳双手护着自己,却被男人大力捏着后颈拖进了一侧的盥洗室。
    裴晋阳一手摁着她的后颈,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,迫使她正面朝着镜子,“你照照镜子吧秦婳,你觉得自己脏么,你还配当一个母亲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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